后来看到京城里多少世家大族因此倒下,又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一夕崛起,我才深知其中肯定有问题,只我不过是浩瀚天地间的一粒沙,上面神仙打架,我们这些小人物,根本无法与之对抗,被裹挟进去做了无辜的冤死鬼。
所以我最后干脆歇了再考的心思,我亦深知为官之道,要不同流合污,要不比他们更坏,可这些又有什么意思,倒不如自在地活着。”
明令仪翻看着已经泛黄的纸张,徐延年写得一手端正的台阁体,字迹却不死板,笔锋柔和,如他人一样温润如玉。
她也不读不懂策论的好坏,只是凭借这么一份默写的答案,根本无法替明家翻案,她沉默地将纸认真收拾起来,颔首施礼:“多谢先生。”
徐延年忙避开,见气氛太过沉重,转而说起了稍微轻松的事:“老定国公虽然没什么本事,可他有一个优点,就是为人仗义,当年明尚书怕是也看到这一点,才答应了与定国公府联姻。”
明令仪对原身当年的亲事不置可否,只能报以苦笑。
徐延年吃了口茶,放下茶杯像是下定决心般,一瞬不瞬深深凝视着她,轻声问道:“夫人,你觉得一辈子在这府里蹉跎,值得吗?”
明令仪猛地抬起眼看过去,他面色依旧温和,只咄咄逼人道:“宁愿双手沾满鲜血,也要与这个原本腐烂到骨子里的地方共沉沦?”
她从没妄想想过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天衣无缝,只敢断定他们无法找出确切的证据,但是依着徐延年的聪明,只要前后连起来认真思考,也大致能猜出来了一二。
虽然明令仪心中惊骇不定,面上却不露出半点痕迹,微笑着道:“我是定国公夫人,身上有朝廷诰封,不留在府里还能去哪里呢?”
徐延年眼神渐渐暗淡下来,良久之后终是起身施礼,语无伦次地道:“都是我胡说八道,是我冒犯了,夫人别放在心上去。就此别过,盼夫人安好,万自珍重。”
明令仪站起身回礼,说道:“先生等等。”她转身吩咐秦嬷嬷:“去把那幅米大家的《竹赋》拿来。”
秦嬷嬷很快拿来卷轴,明令仪接过去后递给徐延年,微笑着道:“先生这一去山高水长,不知还没有再相见的时候。这幅画送给先生,盼着先生能高中状元。”
徐延年神色黯然,他无比后悔先前冲口而出的那些话,只怕以后他们之间因此有了嫌隙,再也无法弥补了。
竹子生性高洁,乃是真正的君子,他脸慢慢发烫,接过卷轴后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,转身仓皇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