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言道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,不无道理。

桑汀没话来反驳他,闷闷说:“我头一回做母亲,是不是太过心软了,老话说慈母多败儿。”

稽晟亲了亲她的额头:“阿汀,因为有你,我也有幸,头一回做父亲。”

“别气了,嗯?我们慢慢来。”

“嗯。”桑汀默默抱紧他,“只是孩子还小,你这样严厉,他多半理解不了,我怕长久生怨。”

稽晟顿默片刻,温声说:“他总归是要长大的,长大成家立业,有他自己的天地,我们只要教导他善恶成人,阿汀理解我,便够了。我只要阿汀。”

从始至终,他要的都是心尖上的阿汀,小稽珩是意外,他尽力教导,却不敢保证会是一个好父亲。

今夜敖登特地给他传了几句话,说是小家伙生闷气,严词控诉他呢,开朗活泼的小魔王头一回这样低落。

这六年来,稽晟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。

这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,或许从现在起,便要对他生怨,父子离心,到最后形同陌路。

当初他最求而不得的,无非是北狄王对他,对他生母的承认,不要疼爱,只要他能像别的兄弟姊妹一样,能称呼北狄王一声父王,能摆脱那些白眼和嘲讽,像一个正常人有尊严的活着,而不是任人欺压践踏,就连反抗也不能。

可就是这样最基本的诉求,也被生生打破。

如今,他能给这个孩子最尊贵的身份,优越的环境,绝对的自由,良好的教育,完整的家庭,光明的前途,甚至他最在意的,阿汀的爱,也可以分一部分给他。

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。

然终究是不同的出生,稽晟从前得不到的,小魔王自出生便拥有了,好似一切都有迹可循,又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。

上苍不允许贪心,得到阿汀是万幸,短暂体会过阿汀说的父子亲情,也是上苍垂帘,现在一切往既定的轨迹发展,他好像也能坦然接受。

纵使是这么想的,然第二日时,稽晟还是换上常服,独自去了书院。

昨日稽珩在敖府睡下,清晨敖登便送他去了书院。

书院是四年前由东启帝下令新立的,从朝中选出学识渊博的老臣担任先生,能进书院听学的都是世家大族子弟,也是为了儿子往后继承大统考虑。

半大不大的孩子对身份阶层是没有多大的认知的。

这日下学后,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。稽珩还要再多听老先生讲一节新学,趁着休息间隙,忍不住从书兜里掏出敖叔给他新做的小木人赏玩。

隔壁的同窗赵谦走得晚,瞧见了伸手便要拿:“让我瞧瞧!”

这厮仗着比同龄年长两岁,总爱抢东西。

稽珩还没注意,手里便空了。

都是娇生惯养的,他可受不得这气,起身便将人扑倒了去,小拳头直往人脸上砸,三两下拿回了东西,一旁的贴身侍卫根本不用出手。

赵谦身边的婢女倒是哎哟一声,把小主子扶起来,赵谦哪曾想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竟会拳脚功夫,这厢丢了面子不甘心,大声道:“我爹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