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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枢对孟大人的到来毫不惊讶,他此刻正端坐在兵马司衙门里,埋头于案牍之中,打算早早结束嘉元十七年的劳作,给自己放上年假。
孟大人客客气气地喝了杯茶,打扰这个素来宵衣旰食的勤勉侯爷,他也是挺不好意思,当下言简意赅道:“卫侯扣下的犯官何益谦等,何时移交刑部?老夫为着这一波三折的藏银案,真是焦头烂额。”
没想到卫侯爷甚是通情达理:“人扣在我兵马司也没什么用,孟大人既然跑了这一趟,这便提人出去罢。”
老大人对他感激的拱拱手,又低声道:“兴安道刺杀,侯爷可曾听说过?”
“何氏一党多年来控制蜀中,颇有民不聊生之象,晚辈经此一行,抓获匪盗无数,实在分不清老大人说的是哪一桩。”卫枢带着歉意一笑,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,继续道,“或许您可以,仔细问问前兴安道知府唐公明,他一并在兵马司狱中。”
孟尚书眼前一亮:“何氏一党真是人数众多,拨出萝卜还带着坑。”
“若是在先帝年间,何时有过这样荒谬的事?可当今陛下……”反倒越发陷在那些牛鼻子道士的吹嘘中,出不来了。
卫侯爷笑笑,倒也不接他的话,权当是没听到一般。
孟尚书自知失言,急忙借着卫枢递过来的台阶下去,心道他一把年纪的老头子,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放心。哪怕有所失言,也能帮他若无其事的圆回去。
“既然如此,本官也不多做叨扰,这便去提人讯问。”老油条自然而然地岔开话题,回归到正事上。
“大人这边请。”卫枢极有对长辈的尊重,当先走在前头为孟大人带路。
兵马司多是刀尖上舔血的糙汉子,也没个正经大牢,寻了一排漏风又露雪的破屋子,满满当当挤下不少犯官。
守门的小将带着队伍站得笔直,兢兢业业,一丝不苟的看着里头的案犯,只盯得犯官们犹如惊弓之鸟,个个缩着脖子好似鹌鹑一般。
其实小将的煞气,倒也不全部源自于对这帮蛀虫的愤怒。主要是,这么些人挤在他们衙门,白白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不说,这每日吃喝拉撒占用的资源,可都是兄弟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呀!
眼瞅着就要过年,他可不想年假还在这里加班看守,二十四小时无休。
可别看卫大人上任时间不长,积威甚深。军中不服他新官上任的兵油子,也都被他打服了。小将胆子不大,实在不敢去催顶头上司。
故而瞧见孟大人姗姗而来,小将几乎是看救星一般把人迎了进去,弄得老尚书对兵马司的好感又多了几分。
可他不晓得小将心中的欢呼雀跃:少了这些啥也不干吃白食的人在,今日的午饭总算能敞开肚皮填饭了!
卫枢办事缜密,早早给犯官织造了名册,此刻交由兵卒唱名并验明正身,没过多久孟大人便领着人去刑部大牢。
卫枢望着几百人浩浩荡荡远去的背影,心情难免愉悦,手头上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。待到下午未时,总算把年节里诸多事宜安排的清楚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