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祯带着些无奈摇了摇头, 小团子们真是一天天的大了,不知不觉间便离开了那说话软软糯糯,走路摇摇摆摆的幼崽期。
不说一贯稳重的忱哥儿与宛姐儿, 连宁儿这个小胖妞, 这些日子也不大黏她。
老母亲思及此处,实在忍不住唇角的笑意。她还不知道这孩子是为着什么吗?
会试三年一回, 林夫子已沉寂了两场。如今得了侯府西席这笔丰厚的束修, 正打算明年再入春闱,已经向她递了牌子请辞。
如此一来,晏哥儿不免要随父迁出侯府, 她那傻乎乎的小丫头不伤心才怪呢。
小姑娘巴巴儿的小嘴不好意思说,自有贴身伺候的奶妈子来朝她禀告:小姐这阵子食欲不振, 心情不快, 还偷偷哭过几回。
简祯岂能不明白, 这孩子定是为着她的小晏哥哥暗自伤心。不过她人虽小, 也知道春闱一事,到底是林夫子的好前程。任性归任性,她却不愿对母亲开口拦着人家。
小团子一片无暇真心, 好像在这总角之年错付了一般, 正正巧与宛姐儿掉了个儿。
那齐王倒真是打着与宛儿做青梅竹马的主意, 可惜她家宛姐儿生就一副冷心肠, 对齐王隔三岔五送来的东西那是看也不看, 一心扑在书卷里。
听林夫子说,大女儿的聪慧普世罕见, 人又肯努力,刑法农书看的颇杂,小小年纪涉猎广泛。
简祯心里头没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糟粕, 也不拦她,随着孩子去。无意间反倒助长了学堂里争先恐后之风,男孩子们生怕落后给妹妹,个个儿牟足了劲。
自打铺开这写予卫枢的信纸,她正经事没说一句,反倒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家长里短写了不少。
那根竹管笔被无声地搁在白玉笔架上,简祯托着腮,悄然叹了口气。
盛夏眼看便要过去,这封家信送至蜀中,怕也到了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时节。掐指一算,卫枢离京已有三月,益州多事焦灼,竟不知他何时再回燕京。
得意院里少了他进进出出的身影,一日三餐上总缺那一盅用惯的冰糖血燕,她整个人好似没了一味调剂,越发懒散起来。
简祯无意识地拨弄座上那枝斜插的丹桂,坏心眼地揪下上面成双成对的叶片。直到她一个不慎,竟带倒了那盛满露水的玉净瓶。
白瓷小瓶碎的响亮不说,大片的水泽足足浸透了半个桌面。她拿着自个儿抢救出来的信纸,糟心地出了书房,留给小丫头们一片狼藉。
凉夏与忍冬无声交换了一个眼色,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不解:夫人做事向来有条不紊,把偌大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,今日这是怎么了?
护着信纸匆匆离开的简祯幽幽地叹一口气,拿了冰帕子给自个儿冰了许久才缓过来。着人重铺纸笔,她坐在矮几前,专心致志地落起笔来。
麻三手里的那群孩子半数是被走投无路的父母卖掉,半数是被人贩子从四处拐骗而来。总之,既无别处可投,又无谋生之计。
她只好把那十余个孩子送到京郊庄子上,着人教养至成年,好歹有个谋生之计。
毕竟侯府一切人事升迁皆有惯例,随便一个差事都有大把的人争抢,白白养这些孩子不知到何时,她这个当家主母也难以服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