撵车的轮子嘎嘎压在白玉砖上,两旁行走的宫人一路小跑,终在书房前停下,得力的内侍上前将太后驼到檐下清净处,孟氏紧跟其后,抬眼一瞧,已经有宫女提前叩响了书房的大门。
两人进门的时候,沛国公正两手叉腰耍浑,回头看见鹤发苍颜的太后,当即扑通一声跪下,涕泪横流,满腔委屈,“太后娘娘,贵妃要抢我女儿的郎君,我只一个女儿,好容易定了婚事,两家都满意,贵妃非要夺人所爱,跟小柔过不去,太后娘娘您要为我做主...”
他好歹是个国公爷,祖上流着皇室血液,太后的裙袍被他一把抱住,猛一踉跄,不禁厉声道,“你先起来,哭哭啼啼成何体统。”
孟氏吁了口气,陈承弼向来心思多,他喊得是贵妃夺人多爱,便将建元帝刨了出去,也就意味着此事尚有回旋余地。
思及此处,孟氏与陈承弼跪在一起,声泪俱下,“太后娘娘,皇上,臣妇福薄,爹娘早早离世,拼尽半生只得小柔一个女儿,虽比不上贵妃娘娘的五公主珍重,却也是自小捧在掌心养的,贵妃娘娘不能因着溺爱五公主,就要让小柔把定好的郎君让出去。
我们小柔与陆世子彼此中意,两家亦是合过八字,若贵妃娘娘不讲理,那臣妇拼了老命,也要给小柔挣个公道!”
太后斥她,“你跟承弼待得久了,怎的也学会这些泼皮耍赖的手段,哀家在此,还能由着别人放肆?!”
孟氏抽噎着,用帕子按住眼睛,陈怀柔舔了舔唇,万没想到今夜会闹得如此轰动,将太后老人家都搬了过来。
她虽满头鹤发,却依旧目光如炬,凌厉沧桑。
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陈怀柔觉得,自己倒必须嫁给陆蹇了。
不只是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沛国公府的颜面。
殿内的沉水香与贵妃身上的蜜合香交织融汇在一起,扰的建元帝两眉倒竖,鼻孔翕动,他拂了拂衣袖,贵妃下意识的往旁侧站开,欠身对着太后行礼。
太后置若罔闻,建元帝从座椅上起身,缓缓来到她跟前,低声沉稳道,“母后,外头下着雨,何以劳动您深夜前来。”
他晦涩不明,眸光掠过孟氏。
孟氏红着眼睛,也不避开,只堪堪对上建元帝的凝视。
“哀家若是不来,还不知你跟你爱妾如何欺负小柔,如何对不起孟家,沛国公家!”她一手拍在案上,低低震怒。
贵妃被吓得猝不及防,本就屈着的膝盖立时跪下,细着嗓音哭道,“太后娘娘,臣妾冤枉..”
“哀家不愿听你在此哭哭啼啼,闭嘴跪在旁边。”
贵妃抽泣着挪到一侧,侍奉的婢女也只敢远远站着,春寒料峭,又逢阴雨,刺骨的地砖冰凉中沁着冷寒,向来娇贵的贵妃,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,白嫩的膝盖好似浸了寒水,疼的针扎一般。